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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冀:在摩天大楼间行走
发表时间:2011/10/18 16:29:25    浏览量:1960次    作者:    来源:

   

    1979年是林家骥一生中非凡的转折,他离开白象,离开乐清,去了香港。
  域外的世界对他早已耳熟能详,三岁时父亲就到香港当海员,尔后又去了美国,从小就是父亲寄来的港币和美金喂养着母亲和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长大。华侨人家庭政治上不吃香,生活却殷富。念书念到高中毕业,学习再好也没大学可上。林家骥离校回家,校外的世界仍是没完没了的“革命”,找不到一本想读的书,便趴在床上翻字典,一个字一个词,生吞活剥,硬把字典里所有的字词吞进肚变成自家的学识。别的好没看出来,追女孩子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女孩叫高香妹,曾经是他的同学,人长得好看,歌也唱得甜美,中学毕业去了单位,也是唱唱跳跳一路靓丽。林家骥错过了做同学时的碰撞,此时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热烈的爱情表白就从吞进肚的字典拷贝到厚厚的信笺,由绿衣邮差递送到女孩手上。高香妹也记得这位林同学在校年年当班主席的风头,偏又情窦初开,哪里抵挡得了如此连篇累牍的爱情攻势,便服服贴贴做了他的感情俘虏。那段时间,林家骥骑了他装有花鼓刹的“凤凰69”脚踏车,身后驮着眼睛明亮笑脸也明亮的女友,招摇过市,无疑是白象镇街上那代人记忆犹新的一道风景。
  后来林家骥到乐清城关机械电机厂做供销员,刚满20岁的供销员太嫩,怎么看怎么不像,林家骥就把头发留长,衣服穿黑,装得少年老成,四处跑供销。还别说,有本字典垫底,脑里还真比镇街上那些同龄人多些才学,这供销员一茬茬接业务竟比老的姜还辣,全厂员工还真仰仗了他,天天有活干,有钞票挣。
再后来,结婚,生女,一个小家其乐融融。倘若心不太高,林家骥也算是乐清电器的始作俑者和最早富起来的人之一了。可他心不在此,心在美国,在纽约的摩天大楼之间。于是申请赴美的文件一到,他一天都没敢多留,惜别妻女一心一意辗转香港签证去了。
  香港本来只是他的跳板,是申请赴美签证的中转站。讵料他竟中转了足足三个年头。驻香港美国移民官听说他的婚姻状况从无变有,照章把他的卷宗往后推移,说是移民条例有缓急轻重之分。林家骥不能呆在香港干等,不甘心,也闲不住,就去亲友介绍的绢花厂做工。绢花厂有三百多员工,在香港已是不大不小的企业。他一进厂就发现模具落后,根本就是手工作坊的架势。他做电器出身,对模具不外行,心想只要把工艺稍稍改良,进度质量都会大大改观。可一个新来的大陆仔,哪里轮到他说话?吭吭哧哧做了三月,厂方突然下了承包指标,林家骥逮着机会,悄悄把手下的模具做了改造,质量与进度一下有了飞跃,单枪匹马一天做下来,竟能匹敌二三十号老工人的数量。厂方被惊动,围到他的操作台前,发现模具改造其实很简单,不简单的则是大陆仔的机灵。二话没说,林家骥成了全厂工人的领班,工薪涨了好几倍。小蓝领林家骥穿上西装,系上领带,成了offce的白领。
  等到三年后赴美签证通知下达,他早荣升为堂堂正正的大总管。绢花厂留他没留住,依依不舍送他走。林家骥却是别样心境,匆匆看了眼滞留三载的香江,带着日前抵港的妻女,兴冲冲上了飞机。他的目的地是美国,纽约,从未改变。
飞出父辈的荫蔽
  父亲在等他。父亲的温州百老汇商场也在等他。而他仅做了一周,就向老板父亲提出辞呈。他说他不愿在父亲的荫蔽下乘凉,他要学会单飞。
  父亲赞同他单飞,只问他往哪里飞,他说想去美国人家里帮佣,学语言。父亲勃然大怒,斥责他没志气,做什么不好,偏做洋奴?父亲初来乍到时有过如此经历,这段经历成了他的伤痛,他不希望儿子步他后尘。
  翌日,父亲带他去了开餐馆的朋友处。父亲说,去洗碗,学开餐馆当老板的本事。他西装革履,一身香港领班总管的打扮,若不看父亲的情面,人家早把他推出门外,心说这公子哥儿哪像干粗活的?林家骥也暗地里与人家较劲,你以为真稀罕你的几百块美金,看好了,我是来学本事的,他脱下西装,捋起袖子就去水池边洗碗,洗得又麻利又干净。老板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洗碗洗得快,省下时间铆足了劲学手艺。从砧板刀工开始,再学调料,再到炉台炒锅。他勤快,师傅乐得偷懒,教他,也放手让他练。也就一年功夫,厨房里的十八般武艺,他不说门门精通,也是样样都会。老板要张罗给他涨工资,他却回头就把自己炒了鱿鱼。进餐馆的头一天就发过誓,一年之后当老板,他说到做到。
  其时他和太太钱袋里总共不足两万美金,钱少可以“做会”,可以借,当老板的时间决不后延。林家骥不管三七二十一,拼拼凑凑把自家餐馆的门楣立起来。春风笑颜的妻主厅堂,倒也相得益彰。说来也是好运,造化总是十分眷顾他,餐馆开出来,生意居然不错,债务很快还清,利润直线上升。林家骥不歇气,女儿一个个接着生,房子一幢幢接着买,公寓还瞧不上眼,出手就是别墅,俨然一副中产阶级姿态。
反过来看餐馆,觉得租赁的店堂小了,容不下做大的志向了,又四处去寻更堂皇的门面。地段好的,气派的,连墙一并买下,百分百归置到名下。装潢一新开出来,不是惊喜也是惊喜,生意大好,日日门前排长队,说是林氏餐馆的调料无人媲美,林氏餐馆老板娘的笑靥也无人媲美。
  那时做餐馆人辛苦,利润却高,美金就像摇钱树上摇下来一般。
  酒庄香飘法拉盛
  作为华人街区,法拉盛在纽约悄然而起。林家骥每每走过这条街,便会心动,谁早在这里占下地盘,遑论做什么,日后定将风生水起。有朋友提议,开酒庄更是锦上添花。
林家骥心里赞同。做餐馆固然赚钱,可赚得是辛苦钱,做酒庄全然不同,营业额高,生意稳定,利润是低了些,人却超拔了,当老板轻轻松松,有什么不好?他想了一宿,仅仅一宿,就把顾客踏破门槛的餐馆卖了,然后揣了厚厚的一沓钞票,找酒庄。
  没等出门寻访,翻开报纸广告页,头条就是酒庄转卖。酒庄恰恰开在法拉盛,老板是美国长大的台湾人,不会说中文,所以从美国人手里买下酒庄一年多,并无几个中国人捧场,门庭冷落车马稀。林家骥撂下报纸兴冲冲去了,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与自己憧憬的那个酒庄不谋而合。跟那个不会说中文的台湾人一聊,才知有人捷足先登,还砍过价。林家骥一副势在必夺的豪气,用英文铿铿锵锵说,您开价,开多少给多少,我不还价!谁知台湾老板也是性情中人,回说OK,您干脆我也干脆,就减到别人砍的那个价,酒庄属您了!别人讨价他不卖,林家骥不还价他偏要减价卖,这人有时就是怪,对上榫头什么都好说。
  林家骥就这么摇身一变当上酒庄老板,其时1993年。说他是老板,其实不确切,他太太高香妹才是酒庄名副其实的坐庄人。高香妹在酒的香醇里那么一坐,明眸皓齿,笑靥更嫣然,不管顾客进门时情绪阴晴雨雪,搬了酒箱出去,脸上一律阳光普照。这是高香妹做人的诀窍,做生意的法宝,屡试不爽,终成口碑。
  什么生意不是人做出来的?酒庄更是如此。申请酒牌的六个月时间,林家骥夫妇起早贪黑去上关于酒的英文课程,尝酒,品酒,了解东西方酒文化的异同与发展,他们学得津津有味,仿佛真要把酒的香醇咀嚼出舌尖外的意味来。林家骥夫妇其实并不好酒,但要做出成功的酒庄,必须首先做好酒的学生不是吗?法拉盛作为纽约乃至全美第二大中国城,昌盛发达,中国人汇聚,中餐馆林立,林家骥的酒庄也水涨船高,生意越做越大,翻了五六倍。餐馆批发是大头,外州华人专程来整箱整箱地买也不在少数,做熟了,价格都不用问,一个电话打过来,开车来搬就是。到后来洋酒满足不了国人的习惯口味了,就从中国引进最叫好的各类名酒,什么茅台,五粮液,应有尽有,深受华人顾客青睐。时至今日,酒庄里中国酒的市场份额已超五分之三强,也算美国华人饮酒之特色。
  多年后,做出了劲头,甜头,林家骥又在美国人街区的商业中心开出第二家酒庄,名叫林氏红,顾客群清一色美国人,专卖洋酒。
护花者别样情怀
  其实,林家骥除了餐馆,酒庄,还见缝插针做过别的生意。比如进出口贸易。比如建材批发。还比如在纽约境内圈地盖房出售。前些年美国经济好的时候,他的房地产规模曾经很不小,房子盖得不错,卖得也不错。可惜金融危机让地产业一蹶不振,林家骥不得不突围出来,看准风向转往上海浦东投资信息网络这个对他而言属于全新的行业。酒庄已经装不下全部的征服之心,他还要往事业的高端飞,往社会的宽广和纵深走。
  纽约温州工商总会就是他走向社会的一个平台。会里几百号会员,都是温籍工商界才俊,生意做得好,财大气粗的。总会成立之初林家骥就被推举为会长,历任几届,想下也下不来,至今仍是“大当家”。海外侨团做“大当家”往往只有荣誉没有实惠,大抵是出钱出力无偿服务乡邻的乡绅而已,要的就是一份热心肠和奉献精神。林家骥当然有,所以出山那会儿当仁不让。再说了,肚里有墨水,钱袋也壮硕,他不当谁当?
  然而林家骥的终极目标远不在此,他自认还有更高的使命,那就是为增进中美两国友谊建桥铺路,做一个民间交往的护花使者。他曾四次带团邀请美国人去中国,先后去了北京,上海,山东,云南,福建,浙江各地乃至自己的故乡温州,半是社会、经济考察,半是游山玩水,有选择有目的地展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邀请的访问团成员大多是美国社会政要,文化教育官员,比如纽约州议长,议员,纽约市下属区区长,大学校长等等。这帮老美多数未来过中国,却对中国或多或少抱有陈见,而每回只要亲历了林家骥精心安排的两周参观访问,陈见陋见都会自然而然摈弃,大为赞叹,连连惊呼:原来这个古老的国家如此美丽,如此充满魅力!每当这种时候,林家骥的民族自豪感就会油然而生。他想他花钱买机票带这些老美深入了解自己的祖国完全是物有所值的一件事。
  林家骥真有点邦交大使的意思了。因此他出现在越来越多的酒会与派对上,结交了不少各类政界人士。而他的温州工商总会也走进诸多参政者的视野,成为他们必须依托的资本及选票力量。民主社会的特点说白了就是如此,谁手里有钱,有选票,谁就是竞选者的上帝。
林家骥与工商总会的同道们都乐意做这个“上帝”。原来的法拉盛区议员中有位台湾人后裔,在几年前的市镇选举中竞选纽约主计长也就是副市长职位。他当时并不会说中文,竞选演说都是一口美语,但林家骥就是喜欢这张血统纯正的华人脸面,他扯起旗杆,发动工商总会旗下的所有温商,一次次登门,一通通电话,征集竞选资金和选票,为并不多见的华人竞选者摇旗呐喊。他也政治家似地鼓动乡邻们说,你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吗?你想表达自己的意愿吗?来吧,给代言人刘醇逸投票!
  刘醇逸就是台湾裔竞选者,后来果然当选纽约市主计长,号称“二把手”。
  到今天,下一轮大选即将开始,现任纽约市长政期已满,主计长刘醇逸将会竞选纽约市市长。林家骥更来劲了,未雨绸缪,早早已把助选经费募捐上来,每人五六百,六七百,人人钱囊鼓鼓的工商总会该有一笔多么可观的捐款通过他的手交上去,这位或许将会成为纽约大都市当家人的刘醇逸该作何感想?
  不需要感谢我们的。林家骥则说,无论竞选还是助选,都是履行民主社会的公民义务,我们只希望任何当选者都铭记两个字:公正。说得真好!( 鲁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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